本短篇漫畫為《USCA》台灣版當中,最多台灣讀者表示難以進入的一篇。這應該是因為台灣市面上能見的商業漫畫多以娛樂作品為主,只閱讀現存出版品的讀者幾乎無法接觸敘事較不直線、需要主動參與(而非只是看到所有事件順暢地從眼前滑過)的作品。
在此我想一頁一頁還原故事大綱,而且會盡可能還原我最初閱讀時的推理,提及每個元素帶給我的反應。
───完全沒讀過漫畫的朋友請不要往下看分隔線───
第一頁:
我們看到一個女人的剪影,台詞「喂喂」顯示她可能打了一通電話。
第二、三頁:
第一格建立了一個新的場景,喫茶店。店員問進來的客人有幾位,女角比了個三,第四格出現了男角的臉部特寫和一把刀,第五格顯示把刀架子男角脖子上的是另一個角色。喫茶店內所有客人在這一格,以及下一頁都沒有驚慌的反應,可見這應該是一部稍微偏離現實邏輯的喜劇,而不是驚悚漫畫。女角問:「那是女朋友嗎?」男角要她語氣平淡一點不然他會被捅,可見持刀者可能是一個忌妒者,而這可能是一個三角戀愛的故事。
第四、五頁:
男人提到錢,借貸關係,可見雙方有一定程度的熟識和日常往來。男人被捅了一刀,血噴出來,有人驚叫,但作者依舊沒有描寫旁觀者的驚恐反應或男人的痛苦模樣(他的眼睛卡通式地化為兩個叉),再次證明這是個冷調喜劇橋段。看來這個短篇可能會有更多冷面笑匠的時刻。
女主角眼看無法跟男主角繼續談話,便離開了。
第六、七頁:
再度轉場。作者沒有用旁白框或任何工具告知新場景的時間地點,我們無法馬上確定這是女主角離開喫茶店後或進入喫茶店前的事。不過台詞框中提到「剛剛那通電話……」可能是指第一頁的情景。我們得知女主角透過這通電話,睽違半年試圖連絡男主角,她想過很多藉口約他,這次用的是「我家陽台要種什麼花才好?」由此可見她應該真的是對男主角有意思。
第八、九頁:
第八頁男主角答應見面,第九頁卻不是見面的場景。可見六、七、八頁這通電話應該不是在離開喫茶店後撥打的,更可能是說明雙方為何會約在喫茶店。雖然不歡而散,但女主角心想她都搬出花這個藉口了,當然要真的去種花。
第十、十一頁:
女主角在種花的過程中碰到各種問題,也不斷用電話向男主角求助。
第十二、十三頁:
花開了。天氣也夠溫暖,所以女主角關掉暖氣,讓陽光直射房間。女主角打電話連絡男主角,她的喜色和男主角(=黑暗中的剪影)形成對比。女主角表示要親自送花過去表示謝意。
第十四、十五頁:
冷調喜劇時刻再度來臨。女主角到達男主角發現他家空無一物,男主角甚至披著毯子無衣服可穿。他所有的東西似乎都被「女朋友」帶走了。
第十六、十七頁:
女主角提議要買衣服給男主角,男主角突然一改溫順的態度,痞痞地說那我們現在就去買啊。他看似在鬧脾氣、強人所難,卻在最後拋下一句「我又沒辦法反抗妳」──儘管我們從最前面看到現在,都沒有任何一格顯示女主角對他下過什麼指令;她看起來只是不斷在釋出自己的好感。轉折的跡象不動聲色地出現了。
第十八、十九頁:
男主角走出家門繼續耍無賴,甚至在計程車上輕浮地說:妳喜歡我對吧?女主角一氣之下走人。
第二十、二十一頁:
二十頁只有兩格,一是女主角臉部特寫,二是交代她所在位置的空間描寫。街景內沒有剛剛的計程車或男主角,而女主角又陶醉地聞著花。情緒上和空間配置上跟前一頁的吵架那場戲顯然是斷開的。咦?這代表場景又轉換了嗎?我們又跳到另一個時空了嗎?
然而從二十一頁開始的最後一場戲都是在買衣服,也就是他們吵架前的預定行程,女主角的衣著也沒變,所以我們應該可以推斷男主角和女主角在短時間和好了,只是過程沒有被畫出來。畢竟看過無數愛情漫畫讀者可以自行想像。
那麼二十頁這個一時令人失去方向感的,疑似插敘的描寫方式,只是一種「重來了」、「沒事了」的信號嗎?它會不會有其他意圖?
第二十二、二十三頁:
二十二頁,女主角說男主角的前女友太過份了,和她分手是對的。二十三頁,倒數第四頁,男主角才投下足以顛覆讀者觀感的新資訊:男主角當初是想讓女主角死心才帶著女友去喫茶店赴約,而且他控訴女主角職權騷擾(可見他們可能有過上司和下屬的關係,而且還有金錢往來)。女主角強烈否認。
然而,這整部作品的心理描寫都是不透明的,我們沒有看到女主角採取明顯的欺壓行為,但也沒有內心獨白可以證實她有意或無意利用身份之便。我們突然無法確定這是一個女追男的純愛故事,還是一個恐怖追求者的故事。(西村培還有一個短篇也把霸凌和遊戲之間的界線擦得很模糊。)
這個失去方向感的體驗,跟二十頁那個突如其來的插敘,那個衝突後突然又陶醉於花朵芬芳的安排,是不是有所呼應?
第二十四、第二十五頁:
奇險的招數又來了。男主角在二十三頁的最後掩面說:「職權騷擾加跟蹤,我已經報警了。」這像是一句玩笑話,但也許不是。至少掩面這個動作令你聯想到崩潰、無力、痛苦。
但女主角竟,然,罵,他:你笑什麼笑?鬼扯也扯得太過頭了吧。(同時在心中默默總結:雖然兩人沒有結果,但她至少在這半年內種出了花,孕育出另一種美。)
他到底在痛哭還是偷笑呢?到最後讀者都不會知道。
第二十六頁:
男主角持續掩面。女主角說春天到了,捲起袖子吧。迪士尼魔法般的下一格:男主角依舊掩面,袖子卻捲起來了。(他在畫格與畫格之間捲起袖子再掩面?這是一個俏皮的調情嗎?或者是一種服從的展示?)
花最後裝到花瓶裡了。但這到底是一種終成眷屬,或是挾持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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